Thursday, 22 December 2016

Gonzalez愛之燈火永不熄滅

對一位策展人來説,總有些構想,是等待十年一遇的機遇去實踐的。上海外灘美術館Rockbund Art Museum 兩位策展人Larys Frogier 和李祺去年五月某天,跳上計程車上聊呀聊,差不多不約而同齊聲呼出Felix Gonzalez-Torres(費利克斯-岡薩雷斯-托雷斯,以下簡稱『岡』)的名字,大抵英雄所見略同。再經聯絡上已故藝術家的基金會籌備逾年後,LGBT界當代藝術家首個大中華區個展揭開序幕,正藉大師逝世20周年。


"Untitled"  (The End) 1990  數量無限,白紙邊緣印上如訃聞的黑框,儼如標點符號中的句號般象徵終結,沒有語言與名字。背景通道之間是另一作品"Untitled"  (Chemo)1991  以珠簾譬喻化療,穿過時有一股冰冷的疼痛。(一樓)


"Untitled"  (North) 1993  由五樓垂直吊下至二樓的燈泡串,貫穿著整楝美術館,兩者建立了親密而微妙的對話。North也暗指前美國海軍陸戰隊中校Oliver North,在伊朗門事件影響美國政府出售軍火予伊朗。(一樓)



"Untitled"  (Perfect Lover) 1987-1990    兩個簡單的掛牆壁鐘,直徑各為13.5吋,總計:13.5 X 27 X 1.25吋,藝術家指明它們展示時必須安置於另一個用途的空間;如此,它們不再屬於單純的計時器,而是恰似一對盼望永遠互相廝守的完美戀人。(一樓)

古巴矞的『岡』1979年到美國進修攝影,199642歲因愛滋病逝世,其同性戀人Ross Laycock 亦因感染愛滋病於1991先走一步。在辭世前『岡』致力為感染愛滋病的同性戀者撥亂反正。自從該病於1981年在美國被發現,「同性戀恐懼」(Homophobia) 氣氛瀰漫整個美國社會及全球,『岡』的叠紙、糖果、珠簾、燈泡等均為「身軀」之替代,以「缺席身軀」(Absent body)譬喻痛苦、掙扎及死亡,又以憂鬱淒美的嬰兒藍貫穿作品之間,有別於充斥 "dicks and asses"、渲染壯男肌肉、批判同性濫交的寫實攝影手法,難怪深受LGBT界敬重。『岡』的另一標記是以"Untitled"即《無題》為名 ,只以括號內之註釋作區別,讓作品保留多層面的涵意,發人深省。




"Untitled"  (Public Opinion) 1991  以玻璃紙包裝的黑色桿狀甘草糖果撒滿一地,數量無規限,重量共700磅,結成一體又可各自瓦解,採索著個人與集體的關係。另一作品"Untitled"  (Loverboy) 1989  長紗簾懸掛在二樓每一個窗戶,色調延續著嬰兒藍 (二樓)



"Untitled"  (Portrait of Ross in L.A) 1991 小山丘以用彩色玻璃紙包裝的糖果組成,數量不限,共重175磅,當每位觀眾逐一把糖果取去後,作品也隨之消逝。隱喻藝術家情人Ross 原重175磅,隨病情惡化日漸消瘦,步向死亡,軀體亦煙飛灰滅。圖為策展人李祺。   (二樓)




"Untitled"  (Loverboy) 1990 – 藍色紙叠,供應無限,高7.5 X 29 X 23吋(原大) ,將會被觀者一張張取走藍色代表浪漫、冷靜與悲涼,也投射了對情郎的貞誠愛意。   (二樓)



"Untitled"  (Go-Go Dancing Platform) 1991  簡約的小舞台木板缔,四周圍上燎亮燈泡,每日穿上銀色短褲的搖擺舞者會來一次,聽著自己耳筒裡的音樂在舞台上翩翩起舞;舞者是男性及自我的象徵。附近靠牆是另一作品"Untitled"  (Orpheus, Twice) 1991  – 兩面貼在牆上的長方形鏡子,兩者無法俯視對方,觀眾所看的不僅是那反射,而是感受更多角度;Orpheus 在古希臘神話中因一再錯失從地府奪回妻子的機會,悲慟中轉而愛上美少年。    (三樓)




"Untitled"  (Arena) 1993  空蕩無聲的廳子如節日般飾以吊懸燈泡,旁邊放了耳筒,正播放著華爾茲,觀者兩人可湊成一對起舞。(四樓)





"Untitled"  (Golden) 1995 - 由金色珠子串成大幅簾幕,將美術館四層展廳分割。 閃爍的金色象徵歌舞昇平的繁華景像,穿過簾幕時恍惚被輕撫,步入另一個空間又有新感受。(四樓)



『岡』作品之為經典,與八、九十年代為愛滋病危機高峰期不無關係。作品淡然中滲悲涼 - 如《"Untitled" (Chemo)》(1991)、《"Untitled" (The End)》(1990) - 既流露對情人的眷戀、脆弱生命之洞察,又對疾病、死亡充滿警覺及掙扎;公眾輿論對同性戀者不公允,教他深深不忿,然亦深知自己亦將步愛人後塵不久人世,置之死地而後生,其藝術手法亦因而更前衛和突破。

『岡』的概念性作品,間接對策展人委以重任,也讓他的概念得以長存後世策展人按照他遺下的規格行事:燈泡、珠簾、布簾作品尺寸均可調度;糖果只註明重量,數量不限;兩個壁鐘或鏡子放在哪裡,策展人有自由度;另外,作品/裝置/雕塑形態多變,且可消失於無 -  如《"Untitled" (Loverboy)》(1990)、《"Untitled" (Portrait of Ross in L.A.)》(1991) -  確為 Conceptual Art 寫下新里程;他又鼓勵觀者來分享及參與,即使是脆弱的糖果、紙張,亦可視為一種真正的公共雕塑(True Public Sculpture無需限定安置於室外,擺脫物料必須堅固的框框,亦是一項突破的思維(註)。


說中國內地同性戀者達四千萬,生活在無奈、恐懼及壓抑當中者為數眾多,『岡』作品帶到中國,無疑為公眾開啓了的新視野,包括更大的開放與包容,委實別具意義。本文刊出之時,為期三個月的 Felix Gonzalez-Torres展覽亦告終(2016年9月30日至1225日), 不免令人覺得相逢恨晩?然而自『岡』離世二十年來,他的作品以個展及群展方式持續於世界各地呈現,從未間斷。燈泡不滅,垂簾滴下珠淚,觀者聞歌起舞...作品不過時,亦不時重演,美在此



註:Interview with Felix Gonzalez-Torres by Robert Storr, Art Press, January 1995, P.24-32
http://www.queerculturalcenter.org/Pages/FelixGT/FelixInterv.html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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